荒鸦

Come in with the rain
by銫骨

Of all the gin joints in all the towns in all the world, she walks into mine.
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，城镇中有那么多的酒馆，她却偏偏走进了我的酒馆。
——《卡萨布兰卡》

他离开公司的时候正下着雨，老城多数的灯都已灭了，他在远处看见一家酒吧，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摇曳曳。

他走进去，将沾了雨水的风衣扔在座位上——那是家简陋的酒吧，并没有多少人，年轻的老板站在吧台后抽着劣质的香烟。
“一杯BloodyMary①，谢谢。”

正在抽烟的老板抬起头，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，然后从架子上取下一瓶伏特加，认真的调起酒。

“很久没有人点鸡尾酒了。”老板将调好的酒搁在他面前，淡淡地道，“没用什么好酒，凑合吧。”

他抿了一口，灵敏的舌尖分辨得出劣酒的味道，和在一起却意外的醇厚。

“你是一个很好的调酒师。”他看向那位老板的眼睛，注意到那是一片深沉的钴蓝，“不该在这儿调制这些没人欣赏的酒。”

“有一家自己的酒吧一直是我的梦想，无关乎它是否简陋。”年轻的老板笑起来，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笑容极柔和，“何况，现在不是有人欣赏了么？”

然后他也笑起来。

第二次去的时候他给那位老板带了一瓶好酒。年轻的老板接过他的酒调配，姿势优雅高傲。

天仍下着雨，砸在窗上淅淅沥沥的响，老板将他要的酒放在吧台上，那并不是BloodyMary，新调好的这杯酒纯澈得像实验室里的蒸馏水，在酒吧的灯光下微微泛黄。

他想那像雨，干净得不留痕迹。老板让他取个名字，他便脱口而出“Rain”。

他记得那天喝酒喝到很晚，老板在留声机里放着黑胶唱片。

之后他成了那家酒吧的常客，大多数时候他仍旧喝BloodyMary，合着小城似乎不会停止的雨。哪怕后来他的公司搬到了城南，他仍穿过半座城池来到酒吧，说不清的为什么。

直到有一天他走过酒吧，屋子里仍旧亮着昏黄的灯，门口却挂着一块歇业的牌子。他在酒吧前站了良久，转身要离开，年轻的老板却走了出来招呼他进来。

他仍旧把淋湿的风衣扔在座位上，点一杯BloodyMary，而老板站在吧台后一根又一根的抽烟。

老板似乎想了很久，最后掐灭了烟看着他，钴蓝色的眸子里是少有的兴奋。

“我要结婚了。”老板顿了顿，“酒吧大约有段时间不会开门 。”

他也看着老板，突然间不想祝福，半晌他安静地喝完了一整杯酒，摇晃着杯子说了句恭喜。

后来他再没去过那家酒吧。

过了一段时间公司有个调度的岗位，他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小城。

他走的那一天，小城仍旧下着雨，他呆在小城的日子正好是小城的雨季。他坐在飞机上，远处的灯光昏黄成一片，他迷迷糊糊地想，这座城市里那么多的酒吧，他为什么就走进了那一家。

再后来他很少再去酒吧，为数不多的一次也没有点他喜欢的BloodyMary。那是在北美，黑人驻唱歌手的声音低沉而忧伤，大约是一首“Come in with the rain②”。

他就想起那一天，小城下着雨，而他推开了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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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BloodyMary，即血腥玛丽，鸡尾酒名，这种鸡尾酒由伏特加、番茄汁、柠檬片、芹菜根混合而制成，鲜红的蕃茄汁看起来很像鲜血，故而以此命名。“

②Come in with the rain是Taylor swift的白金版Fearless里的一首歌，歌词其实不太应景。